【黄喻黄】鹊桥仙

跟周江的江南春算是一个系列吧。。。

实在想不出题目了。。。

最近想去挖楼诚坑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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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

 

黄少天觉得自己很背。

每年年底蓝雨阁都会组织场热闹非凡的大型活动,基本只要是当时在场的人都得参与,按照活动要求完成任务的人可以拿到笔丰厚的奖励,算是新年的彩头。

任务并不会很难,纯粹只是大家伙图个乐。

比如买到城北柳家限量发售的祖传家酿、拿到邻近三城最红的勾栏院头牌的绣花手帕、去雷霆山庄菜田里挖根萝卜什么的……诸如此类。

鉴于蓝雨阁差不多都是爱凑热闹的家伙,加上奖励的内容实在诱人,所以大部分人都玩的很愉快。

若是往年,黄少天也很期待,可今年他抽到的是去丞相府家“买”幅字画。

之所以是“买”,当然不是当面交易了。

世传当朝丞相府家的小公子在书画方面的造诣相当了得,年纪轻轻就获得数位书画界老前辈赞扬,说他笔下作品颇有大师风范。盛名之下,近几年连邻近省份也有人托着关系上门求幅字的。

但是蓝雨阁和京城差了十万八千里,身为江湖门派,魏琛又是如何得知远在千里之外庙堂之中的事呢?

“哪儿那么多废话,签是你自己抽的怪得了谁,快点收拾好包袱上路去,长安离这里远得很,除夕夜回不来就当你出局。”

“喂!太不公平了吧!从距离上来说怎么也得给我比别人多出一两个月的时间才对啊!哪怕是日夜不分地骑马赶路我也不可能比郑轩宋晓他们快好吗!”黄少天指着边长两个分别抽到了只消在城内和隔壁镇子上完成任务的人,“要去也行,但他们得在我出发一个月后才动手!”

宋晓满脸无辜:“又关我们什么事了。”

“考虑到这次活动里有路途遥远的我才特地提前两个月搞的,你要是完不成可对不起我一片苦心好了话不多说快滚吧!”

然后黄少天就被魏琛踢出了蓝雨阁大门。

世态炎凉。

纵然是满腹牢骚,但自己抽的签,哭着也要完成上面的任务。

——算了,换个角度想,就当是公费旅游了。

黄少天打开钱袋看到数量充足的银票和碎银铜钱,内心瞬间开满了朵朵小花,骑着马吹着口哨保持着匀速在官道上赶路。

从南往北一路走去,沿途风景不断在变化,只是可惜已经入冬,若是春暖花开时再出发,天地万物呈现出的姿态刚加会令人觉得美不胜收。

考虑到这次目的地是长安,不管自己再怎么神通广大技艺超群也不可能抢到头名了,抵达江南后黄少天索性放慢了赶路的脚步。

早就听说江南水乡景色秀美,美食美景美女都盛名在外。跟路边摊摊主买了个小挂件顺带打听了下城内有名的食府,黄少天选定了今晚的落脚点。

许是邻近除夕,街头巷尾提前挂起了红灯笼,夜市上吆喝卖年货的声音此起彼伏,反而是比白日里更加的热闹。

黄少天手里抓着刚蒸好的红豆糕,边吃边走,偶尔在皮影戏摊子或者是捏泥人的摊位前逗留些许时间。

可惜,本该是和谐美好的夜晚却因为夜空中传来的“抓采花贼啊”戛然而止。

跟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样,听到屋顶上的喊声,黄少天反射性抬头去看,就见到几个身影在楼宇之间蹦来跳去的,一时间也分不清谁是采花贼谁是热心群众。

人群中倒是有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蓝雨阁的黄少吗!你也是来抓贼的?”

黄少天肩膀被人冷不丁拍了下,下意识一个转身就要去擒拿对方的胳膊,却扑了个空。

“孙哲平?”

五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尚且年少的黄少天第一次被魏琛带去参加,认识了不少朋友,孙哲平——的好友张佳乐后来成为了他死党之一。

看黄少天讶然的反应,孙哲平意识到人不是来拔刀相助的,纯粹只是路过。想想也是,哪有大老远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单纯抓个采花贼的,是自己想多了。

“我靠老孙你在底下干嘛呢快来帮忙!”

“到底有几个采花贼啊怎么我数数有五六个人?”黄少天转动了下脖子——抬着头看久了,酸。

“三个,团伙作案,从入秋时就在苏杭两地惹是生非。后来衙门查出来,这几个人就是去年在京城犯了案却没被抓住的逃犯,所以上头就派我来协助抓捕了。”

“哦,所以乐乐也来了。”

孙哲平三年前因为受伤,武功折损大半后退出了江湖,受旧友邀请推荐,变成了半个朝廷中人。

此举当初在武林世家里颇为轰动,褒贬不一,说什么的人都有。

但孙哲平并不在意,小日子依然过得潇洒。

“有些对不住他,本来是去京城玩的,却陪我大老远跑来这里办事。”

“就当旅游了嘛~反正你的事就是他的事,大家都知道~”黄少天一脸我懂的表情,“倒是如果你现在还不去帮忙我觉得事后他肯定和你没完。”

“我去!我当是谁,少天你也在的话一起帮忙啊。”

从屋顶上跳下来,张佳乐气呼呼地冲两人瞪眼——看什么热闹呢!

被发现了!

反正也是闲着,黄少天索性加入了他们的追捕大队,还不忘记问有没有赏钱。

“少不了你的!”

追着其中一个采花贼跑了一路,七转八绕的都不知道自己到哪里了,黄少天眯了眯眼,轻手轻脚翻入黑影最后出现的宅院里。

黑灯瞎火的,那厮到底进了哪间屋子?

人生地不熟的黄少天在宽敞的后院里迷了路。

——这家人的宅邸还真特么大啊!

第三次绕回了同一处院落的黄少天欲哭无泪,估摸着自己肯定是把贼跟丢了,回去要是碰到张佳乐肯定会被他嘲讽连个小贼都抓不住云云。

找不到人,为了避免自己被宅院主人当成小偷,黄少天刚想施展轻功飞身离去,就听到南边传来打斗声。

“打不死你哦!”

稚嫩的少年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清晰。

靠着声响终于摸到方向的黄少天穿过爬满了藤蔓的月洞门后就见他之前追捕的采花贼趴在草地上,身后站了个少年。

“还有同伙?”少年瞧见了黄少天。

“不不不我是来抓这家伙的!只不过对这片区域不熟悉刚才跟丢了!”眼看着少年又摆好了架势要冲自己奔过来,不想增加无谓的麻烦的黄少天急忙澄清。

少年歪着脑袋打量,似乎是要分辨黄少天说话的可靠性。

黄少天努力摆出和蔼可亲的表情,并不忘称赞少年的好身手,连珠炮似的吐了一大串不带断句的话语后以“我看好你哦”收尾。

总算是消停了。

“瀚文。”

院子里唯一亮着灯的房间门打开,身披狐裘披风的年轻人提着站灯笼走了过来。

“文州哥哥你放心,小偷已经被我解决了。”被唤作瀚文的少年笑嘻嘻跑到了年轻人身边。

“这位是……”

“我叫黄少天,是来抓这个采花贼的。”

“是采花贼?”喻文州讶然,“采花贼跑这里来做什么?”

知道对方是慌不择路,但听到这句疑问句,黄少天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喻文州两眼。

唔,虽然是个男的,不过长得也挺好看的——等等!自己在想什么!

“据说是躲捕快跑过来的。”

在黄少天和卢瀚文的解释下,喻文州明白了前因后果,非常配合地让黄少天把人带走并且也答应如果有需要他们作证词之类的话可以去衙门配合调查。

最后他们也的确去了,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正抓住这个采花贼的人是卢瀚文。

孙哲平不在衙门,张佳乐解释他带人追去苏州了。

“跑得够远的。”黄少天感慨。

“是呀,烦死人了。”

“有赏银哎。”不同于张佳乐和黄少天,还是个孩子的卢瀚文拿着师爷给他的赏钱开心得不得了。

倒不是他差这几个钱,只是觉得新奇。

喻文州笑着摸了摸卢瀚文的脑袋,转而看向黄少天和张佳乐:“还有什么问题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没了。”

“那便好,我们明天就要离开此地了,若再有什么问题,恐怕想帮也帮不上了。”

“咦?去哪里呀?”黄少天下意识接话。

喻文州笑了笑:“长安,我们来杭州是探亲的,原本今天就得走的。”

“你们要去长安啊!正好正好,我也要去长安,但不太认路,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呀?”算了下,自己在江南一带停留的时间有点长了,再不赶路估计元宵结束都回不了蓝雨阁,黄少天觉得自己不能再耽于享乐了。

“好呀好呀,路上有空我们切磋下?你说你武功很厉害?”没等喻文州开口,卢瀚文蹦跶起来了。

“可以呀!”一大一小两人在衙门门口旁若无人地聊起来了,感情好得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人般。

张佳乐在后面神色复杂地盯着喻文州看。

被看得不明所以的喻文州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不……希望你不要嫌他烦,当然如果真的觉得少天很烦的话直接揍就可以了,千万别客气。”

“……”喻文州不明觉厉。


    喻文州和卢瀚文是坐马车来的,随行就带了个车夫,据卢瀚文说也是个练家子。

黄少天骑着马跟在他们边上,聊起天来并没有任何阻碍。

两天下来,喻文州总算是明白了临行前张佳乐话语中的意思。

这位少侠真能说啊!

本来以为自家表弟瀚文已经够话唠了,整天精力充沛到处乱窜,看见任何新奇有趣的事物都要刨根问底。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能连续扯皮大半个时辰不带停顿喝水的黄少天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一路上都能听见趴在窗口的卢瀚文和黄少天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这让喻文州完全不能在马车内静心看书,偶尔逮着两人休息时方才得以小憩片刻。

老实说,即便觉得黄少天太能说,喻文州也丝毫没有把人弄死在路边就地掩埋的想法。听他说江湖上发生的大大小小事件还挺有意思的,只是当他处于想要安静思考时还有人在耳畔喋喋不休的话就委实令人苦恼了。

好在黄少天也是会看脸色的人,经过数日的磨合,他大致摸清了喻文州和卢瀚文的性子和喜好。

卢瀚文就是个普通孩子性格,喜怒哀乐简简单单反映在脸上,相处起来轻松容易。

至于喻文州就没那么简单看穿了,虽说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有时不太能分清这笑容代表的是亲切还是疏离。那么多天了,就没见过对方有急躁不安的表现,顶多在自己说太久后会面露疲惫之色,到那个程度黄少天就明白他该住嘴了。

“这天可真冷啊。”

鉴于天气越发寒冷,喻文州心软,招呼黄少天索性也到他们的马车里来,免得被冷风吹得着凉。

“你真是个好人。”

铺了厚实褥子的马车果然很舒服,黄少天裹着披风缩在躺在角落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喻文州莞尔:“要吃点东西么?”说着递了块蒸饼过去。

马车行驶在寂静无人的山路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只有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可以充饥。

“谢谢!”黄少天伸手去接,手指很自然地触碰到了喻文州的。

自己的手指冰凉,而对方的却很温暖,于是他忍不住握了上去,片刻后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

“呃呃呃,对不住,因为你的手太暖和了。”黄少天很不好意思。

喻文州控制住自己一瞬间突然起伏的气息,面上依然是暖如春风的笑容:“没事,外头确实太冷了,应该早些喊你进来的。”

“也还好啦,我们习武之人抗寒力还是可以的!”黄少天的话语声中有点得意。

“你之前有说过。”喻文州笑了笑,“说天寒地冻的时候被勒令在空旷的地上扎马步。”

“是啊,那叫一个惨呐~更惨的事是我们师兄弟在练的时候师父还在边上啃肉串。”提起这个黄少天就愤愤不平,“实在是过分,还是刚刚烤好的,站得十丈远都能闻到肉香味。”

喻文州给身边睡得正香的卢瀚文拉严实了盖在身上的外衣,转而又看向黄少天:“你们后来不是在师父的酒里下药了么,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是那样没错,但之后师父又整回来了。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啊~”黄少天感慨。

不过那样也十分有趣,单单习武的话日子未免太过单调,闲暇时间跟师兄弟们一起和师父师叔斗智斗勇就好玩多了。

所以上梁不正下梁歪,差不多是蓝雨阁的特色。

但最后还是他们认输,实在是辈分压人啊!

“没关系,等你以后收了徒弟就可以欺负回去了。”喻文州安慰他。

“对哦!文州你提醒我了……嘿嘿,不过没想到啊,你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心也那么黑啊。”

“有么?”喻文州一脸无辜,墨色眼眸闪啊闪的,宛若夜空中明亮的星辰。

糟糕!

黄少天啃着饼默默掩饰内心的起伏。

总觉得视线越来越离不开对方了怎么回事啊……

接下来,各怀小心思的两人没再交谈,喻文州索性靠在角落里也闭上了眼睛休息。

马车颠簸了许久。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这段山路地势算是比较平坦,但路程实在太过漫长以至于他们无法在城门关闭前到达下一处城镇了。

车夫表示今夜估摸着只得在山脚下凑合一宿了,而后选了处稍微离大路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了马车。

三人下了车,黄少天帮着车夫一道从附近的林子里拾了些树枝和枯草屑,用打火石点燃。

温暖的篝火驱散了冬日夜晚的寒意。

简单的吃了些腌肉片和酥饼,喝了几口凉水,一行人算是解决了晚饭。

“等明早进了城我一定要大吃一顿!”黄少天已经在心里计划起了菜单。

“我也是!”卢瀚文附议。

喻文州没说话,但心里是同意他们的。

晚饭过后几人各自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几乎坐了一天的马车,再不动动,人都要坐瘫了。

山间的空气十分清新,抬起头来能看到满天繁星,璀璨美丽若迢迢银河。

如果现在不是冬夜,他们可能会更享受这个安静的夜晚。

“我来守夜吧,李大哥白天还要赶车。”蹭了一路马车的黄少天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这不太好意思吧。”喻文州说道。

“只要你不介意明天我在车上补眠就没关系。”黄少天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喻文州也没再客气:“没有问题,那就辛苦你了。”

喻文州和卢瀚文回到了车里,车夫裹着喻文州给的披风和毯子,在靠近篝火的地方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睡着了。

入睡前,掀开帘幕一角,喻文州看了眼认真给篝火添树枝的黄少天,嘴角露出抹温暖的笑容。

“文州哥哥你笑得有点诡异。”卢瀚文的小脑袋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

“还没睡?平时到这个点不都困了么。”喻文州拍了拍卢瀚文的小脑袋。

卢瀚文左看看右看看,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跟烛火似的,闪烁着发现八卦的喜悦。

喻文州不知道该欣慰还是头疼,至少知道瀚文长大后也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就是了。

“没你的事,睡觉。”

“你狡猾!”

第二日清晨,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后,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到了最近的城镇后大家冲向了眼睛看到的第一家客栈,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后已经没力气挑三拣四了,直接在客栈大堂点了几个菜,好一番风卷残云,才缓过神来。

“所以那些先人写的游记上是如何在荒山野地里溜达大半个月后还有心情吟诗作对的。”黄少天打了个饱嗝,觉得自己这才活了过来,“换了我,两天不吃饭不洗漱就难受得想跳河了。”

喻文州优雅地擦干净嘴角的汤渍:“心境不同。”

“你喜欢那样的生活么?随意游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喻文州沉默。

“哎,不说话了?是不是我提的问题不太好?”

“不,只是没想到你会问这么有深度的问题。”

“……”

黄少天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难道他看起来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吗!

卢瀚文咬着筷子不说话——喻大哥居然开始调戏人了,他是不是要给黄少天点个蜡?

“看情况吧,闲云野鹤的生活固然令人羡慕,可人身处于世,总有舍不下的牵挂与无法抛却的责任。”

“也是哦。”

笑了笑,喻文州抬眼复又看向黄少天:“按照我们的脚程,明天傍晚就可以到长安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去长安做什么呢,方便说么?”

“找个人。”

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的黄少天焉了吧唧地趴在桌上一脸生无可恋。

“找谁呢?”

“对啊对啊,你可以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到你。”

对哦!他都忘了眼前这两人就是长安人士,对于长安的街道地址比他熟悉多了。

“你们知道丞相府怎么去么?”

“哎?为……”卢瀚文刚想说什么就被喻文州压住了脑袋。

“你要去丞相府?是去探亲访友么?”

黄少天急忙摇头:“不不,我只是听说丞相府很有名,想去瞻仰一下。”

这话说得可真假,黄少天自己都忍不住在内心吐槽自己,可他又不能直接说自己是要去偷一幅字画来的……

喻文州想笑但觉得不太好:“回头我写给你吧,其实挺好找的。”

“哦哦哦!谢谢!你真是个大好人!”

又给发了张好人卡。

要事算是解决一半,黄少天略略放下心来:“等下我想出去逛逛,你们要不要一起?”

卢瀚文刚想说我去我去,又被喻文州压回在椅子上了。

“不了,我们想休息下。”

“瀚文也不去么?”黄少天转而问向他的小伙伴。

一路走来,黄少天觉得自己和卢瀚文非常投机,兴趣爱好都很相近。而卢瀚文也十分乐意亲近黄少天,除了想要与他切磋武艺外,听对方天南海北胡吹很有趣。

卢瀚文泪眼花花的:“不,我要温习功课,回去先生要考我。”

真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啊!

如此感慨的黄少天慢悠悠晃出了客栈。

“为什么不告诉他?”卢瀚文扭头看喻文州。

“现在说了就不好玩了。”喻文州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我还是个黄少去上柱香吧!

好孩子卢瀚文觉得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长安城,有着与烟雨蒙蒙的水乡江南、异域风情的苗疆及风沙萧瑟的关外都截然不同的风情。

浪漫奢华与庄严雄伟并存。

千年古都的厚重感从踏入城门的瞬间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黄少天骑在脑袋晃来晃去,兴致十分高涨。

喻文州的脑袋从马车里探出来:“记住去宣阳坊的路了么?”

“记住啦,谢谢,日后有缘再见了。”真到了离别的时候,黄少天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和喻文州还有卢瀚文相处的日子,和他们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聊起天来十分愉快——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心里是否也同他一样。

亦或者嫌弃他太吵呢?

喻文州此刻内心并没有黄少天那么复杂,吩咐了车夫绕路回去后,便躺在马车上一脸轻松愉悦。

“你确定他会惊喜而不是惊吓?或者直接气得走人?”卢瀚文手里捏了本《太平广记》,眼睛却直溜溜注视着喻文州。

“我大致猜出他要做什么了,所以就算惊吓也该是我来才对。”喻文州笑了笑,拍拍卢瀚文的脑袋:“换本书,后天先生就要来考你了,确定通得过?我可是做了保证,这次带你出来玩不会耽误你功课的。”

卢瀚文吐了吐舌头,乖乖换了本书看起来了。

另一边,黄少天和喻文州卢瀚文分手后找了家看起来略朴素的客栈先落脚——一路玩过来,带的银两略有些不足,他还得留出回程的份额呢!

而且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不方便白天去——希望丞相府守卫别太森严啊,虽说是朝廷命官但也不是皇族亲属,应该不会有大堆私人护卫什么的吧?

完全不了解朝廷官员家庭情况构成的黄少天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夜幕降临。

悄无声息游走在建筑物屋顶的黄少天默念我是买我不是偷我会留下银子的话语三遍后一跃而下,找寻相府公子的房间。

一般来说字画放的地方不是书房就是卧室,只是也夜色深沉的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啊……

“应该不会那么早都睡下吧?大街上还有人走动呢。”黄少天喃喃低语。

如他所愿,相府里的人并没有全部睡下,有几间房间还亮着烛火。

“下次还是弃权好了。”去年不得不和郑轩一同伪装成那什么什么的人就为了弄到一条花魁姐姐的绣花手帕,最后还被调戏得落荒而逃,想到那个画面黄少天人就不太好。

“少爷的画还是那么好看,明天我就找人裱起来。”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里传出了年轻女孩娇俏的声音。

“还没画完呢。”

“咦?可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呀。”

“就你嘴甜,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不行,少爷你先躺下我再出去。前几次你说要睡了明明没睡,老爷都来说我偷懒了。”

“好好好。”

片刻后,一个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提着灯笼出了房间,在她身后是个披着外衣的年轻人,黄少天所在的地方看不清对方的脸,并且房门很快就被合上落了锁,紧接着屋里的灯就灭了。

看到灯灭后女孩才转身离开。

这处院落瞬间陷入寂静。

应该就是这间房了!

又在原地等了一炷香时间的,确定对方应该睡熟了的黄少天为了保险起见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安眠香顺着窗户缝塞了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但我没有恶意菩萨会原谅我的。”

万全措施做完后,黄少天干脆利落地挑开门锁进了屋里,凭借着良好的视力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摸索着找到了疑似桌子的家具,摸到了疑似卷轴的东西后就想离开。

然后,灯亮了。

在他身后,喻文州手里握着盏烛台笑意盈盈望着他。

卧了个大槽!

黄少天两手捂着嘴才克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感叹声。

“少天要找什么?”

黄少天并不是迟钝的人,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一切——喻文州知道丞相府地址并不是因为他是长安人而是他家就在相府!还有,难怪这几天文州总是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所有的怪异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文州你不早说!害得我绕了那么大个弯!”黄少天并没有生气于喻文州瞒着他自己的身份,毕竟他也没对他说实话,所以在心里,他觉得两人扯平了。

“你现在可是私闯民宅。”

“文州你不会告我的对不对!”黄少天眨巴着大眼睛故意卖乖。

喻文州笑了:“你先把事情都说清楚。”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实在是后半段行程黄少天性子收敛了不少以至于喻文州忘记对方特能扯皮的事实。

于是乎,黄少天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似话语滔滔不绝说了大半个时辰,说得原本没打算那么早睡下的喻文州真的有些困了。

“我就说嘛,去买个什么东西或者寻宝之类的还好说,跑到人家房间里拿东西实在是太危险和没品的行为,但是老鬼总是不听我们的就爱这么做。也幸亏我们机智,那么多年可都没捅娄子的。”

“你现在不是?”

“……我这不算!文州你是挖好了坑等我来跳的……不对,你怎么没被安眠香熏晕?”说了大半天,黄少天才想起这茬,“难道郑轩给我的是假货?”

“你刚塞进来我就拿水灭了烟头。”喻文州转过头用下巴指了指窗口断掉的那截香,“这种行为可不好。”

“我没打算干害人的勾当……”

“日后不许用了。”

“哦……”黄少天完全没意识到此刻自己基本上是被喻文州牵着鼻子走了,当然,这也是他理亏在先。

喻文州走到自己的黄花梨木架子前取了个卷轴给黄少天:“喏,拿去吧。”

“谢谢!”

“说来,你之前说你师父叫魏琛?”

“对,不过我更习惯叫他老鬼。”

喻文州思考片刻:“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让你不远千里来我家了。”

“唉?不是因为你的字画很有名?”黄少天也陷入思考,“也是,老鬼他又不是风雅之人,对这种诗词歌赋吟诗作画的并不感兴趣,以前让我们买的东西也都和书画毫无关系。”

“我听舅舅提起过他,说年少时他们是知己好友,后来吵了架就再也没见过面了。那么多年来舅舅想去道歉但又拉不下面子,只好从旁打听魏先生的音讯,想知道他过得如何。”

“还有这一出?”黄少天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八卦,“文州你给我说说吧!”

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喻文州道:“今日太晚了,明天给你说吧。”

“那我今天能住你这里么……呃,我就是想早点知道吗!我住的客栈离你这里还挺远的呢。”

喻文州讶然,没想到黄少天会提出这个要求。

被对方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黄少天立马就冲到窗边:“我我我我还是先回去吧!明天来找你。”

“现在让人收拾客房太晚了,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睡我这,我的床比较大。”

哎???

喻文州能答应他住下是再好不过了,但黄少天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直接睡在他的房间里。

好像不太好哦~

盯着房内铺了干净松软的被褥的床,黄少天意味深长地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喻文州,却不想他也刚好看向自己。

视线交汇的瞬间,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都调整好了心情——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是不怕,但如果心里还怀揣着别的一份不为人知的念想呢?

理所当然,两个人都没法好好睡觉了。

想到身边睡的是自己一路行来非常在意觉得特别的存在,而现在只能躺着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敢做,莫名的就烦躁。

黄少天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潇洒的人生在此刻陷入了困局。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局促不安,他想告诉自己只是和朋友同榻而眠而已,以前外出时也曾和郑轩他们挤过一张床,可任何时候都没现在那般紧张。

这不是面对朋友会有的感觉。

“文州,我……”

“少天……”

意外,通常是指突然发生而让人始料未及的存在。

黄少天想翻个身看看喻文州睡着没,而正巧此时喻文州也转过身来。

黄少天的嘴唇擦过了喻文州的脸颊直到唇边。

有点尴尬,可是……

黑暗中,两人静静凝视着彼此的双眼,许久,不知道谁先伸出了手拦住了对方的肩膀。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缠绵而暧昧的气息包裹着他们。

两人之间不再有距离。

最后还是没睡好。

“哎,黄少,你来啦~怎么脸色不太好?刚才吃早饭时文州哥哥也没什么精神,都没问我功课。”卢瀚文正要回房等先生来检查他课业,就遇上了花园里游荡的黄少天

打了个呵欠,黄少天还是打起精神冲卢瀚文招了招手:“我来找他有事。”

“哦,那我不打扰你们了~等先生走了你们也该说谈完事情了吧?到那时候我再来找你切磋。”说完卢瀚文就直接回自己房间了。

洗漱用过早餐后,黄少天在侍女的引领下来到了喻文州的书房继续昨晚未完的话题。

喻文州的舅舅方世镜早前和魏琛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两人师从同一位老师。

一路结伴参加考试直到得到了殿试的资格,魏琛却在赴京赶考前放弃了,这令方世镜很不理解。

“我不适合那样的生活。”

“可你却连试都没试,说好一起努力的,现在你却突然放弃,这算什么意思?”

“陪你考了那么多次还不够意思?”

“只是为了我吗?”

方世镜很生气,所以参加乡试会试什么的只是为了陪他这个朋友而不是出于他自己的理想?他是希望两人能共同奋斗但从来没打算勉强对方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魏琛没发现方世镜到底气在哪里,只当他对于自己放弃考试不高兴。

牛头不对马嘴的两人生平第一次争吵,却也是最激烈的争吵,导致之后十几年他们都没再见过面。

方世镜在赴京赶考后中了二甲第三,去丞相府家做客时意外和失散多年的妹妹重逢,为此他没能在成绩出来后第一时间回乡告诉先生和幼时玩伴们。

等他安排妥当终于有时间回家时,却得知魏琛早已离开失去了踪迹。

“几年后,舅舅才知道魏琛加入了江湖门派,还混到了个老大的位置。”喻文州笑着说道,“舅舅说,那才是适合魏先生的生活吧。”

“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老鬼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呢。”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喻文州莞尔,“那么,现在任务完成了,你要回去了么?“

黄少天眨了眨右眼:“有兴趣再来一次旅行么?”

 

魏琛看到黄少天和喻文州一同出现后喷了一地的酒。

并不是因为见到喻文州,魏琛并不认识他,让他咳嗽不止的是出现的两人手牵着手。

“老鬼,你不是要人家字画吗?我把画连人一起带来啦,听说他还是你朋友的外甥。”

魏琛刚为了压惊而喝的酒又喷出来了——卧槽这小子把人外甥带来了方世镜不会直接杀过来吧?不对!他杀过来之前丞相会不会先灭了蓝雨阁啊!

“我给父亲留了信说是要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喻文州笑得依然温文尔雅,“实际上我对于让魏叔叔就此扎根不走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很好奇。”

“……你开心就好,不过你俩是怎么回事,要干嘛!”魏琛瞪大眼睛注视着两人牵着的双手。

在单身汉面前秀什么恩爱!

“这个么……”黄少天不好意思地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

见到自家爱徒难得语塞脸红的模样,思想素来奔放的魏琛片刻内已经脑补了许多,半晌后颤巍巍问道:“你不会把人家给睡了吧!”

“……”黄少天有种欺师灭祖的冲动,“并没有发展那么快好吗!”

“嗯,少天说得对。”喻文州点点头,见魏琛放心地又给自己倒了碗酒开始喝后,才慢腾腾道:“实际上是我把他睡了。”

“噗!”

“文州……”

喻文州依然笑得人畜无害:“开个玩笑,以后请多关照了。”

这小子不简单。

咳得撕心裂肺言语不能只得目送两人手拉手又离开的魏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决定去给方世镜写信。

蓝雨阁要发达了。

 

在喻文州加入蓝雨阁的第四年,魏琛再次潇洒离去,嘱咐其他人唯喻文州马首是瞻后不见了踪影。

“真是他一贯的作风。”斜靠在凉亭内,喻文州拿着叠文书思考着先审阅哪本。

“不过我倒是比较惊讶你舅舅忽然辞官说要回乡呢,他行事作风不实素来稳重么?没想到到这个年纪他终于也任性了回。”黄少天跟着感慨。

“有了新的目标和理想是好事。”说话的同时喻文州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他翻阅批注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用温吞水来形容,但经他处理的事就没有出过纰漏。

相比起兢兢业业的喻文州,在边上吃着点心喝着茶的黄少天就悠闲多了。

转眼又是一年深秋,按照惯例,入冬前要决定好新一轮年尾活动内容。

打从去年喻文州半接管蓝雨阁后,在黄少天的建议下他们把需要悄悄潜入私宅的任务都给删去了,寻宝探险解密类的则增加了不少。

“不过,我在想,这样一来是不是无形中减少了大家伙撞桃花的几率呢?”

“你还想撞哪根桃花?”喻文州右手托腮笑而不语。

“我就吊死在你身上了!”黄少天立刻表明心迹,“这是赵婶新研制的点心,味道还不错,尝尝?”说着,直接把糕饼咬在齿间凑了过去。

不远处,手里握着叠文书的郑轩感慨着压力山大啊简直不给单身狗活路后决定还是过会儿再过去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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